如果改变不了世界

那就在这旷野

烧一把大火来对抗黑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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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请愿书》(二十)

“先生,您为什么要写文章啊。”我坐在阳台地板上,抬头只有一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。

“因为需要。”鲁迅先生顺手把我随手丢在茶几上的速溶咖啡袋扔进垃圾桶,上前坐在我旁边。

“那你爱它吗?”

“不爱啊,费神费力,还要应付黑粉和喷子。”


我没预料到这个答案。


“不爱为什么要奉献一生啊?”

“因为需要。”鲁迅先生重复第一句话。


“我听守常说了,关于你的父亲。”

“他应该是爱的吧,毕竟他的文章没那么被需要。”


“你骗他们了对吗?你还是不理解你的父亲,你埋怨他,就像延年那样。”

“是。但也如延年,我爱他,我爱我的父亲。”


我埋头不再看星星,客厅微冷的光洒在四周,我打了个寒颤。


“我死前最受折磨的事是什么啊?”

“放不下亲人。”我想到那些关于父亲的画面。

“所有亲人吗?”

“不清楚,我只看见了我的父亲。”

“那大概是海婴吧,他还那么小。”先生盯着那颗星星陷入沉思。


“所以,你其实最爱父亲是吗?”鲁迅先生回头看我。


我没回答,我不想承认,可事实是的,我最爱他,不是日日照顾我的母亲,而是我一看见就摆冷脸的父亲,哦,好像也没见过几面。


“可以和我分享你父亲的故事吗?”



“我父亲爱您似乎超过爱我,您应该看见那些书和手稿了吧。在我六岁那年我的父亲找到了人生的方向,添置了好多关于您的书。可是他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却一次次碰壁。我成人离家,他也称要换换坏境搬到这座房子。那时他已经辞去工作,房子还是我母亲租的。后来我妈把这座房子买在我的名下。”


“他可真窝囊,明明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,却还要靠母亲养活。”


“大三和舍友闹矛盾,就搬到这来住,离学校近。那时候真的感觉父亲老了,身子也佝偻了。对对对,有点陈独秀先生的感觉。但他还在坚持所谓理想,母亲在遇见叔叔后,也终于决定和他离婚出国了。我就在这和父亲相处了两年,毕业没多久,父亲就去世了,癌症,他谁也没告诉,也不去住院,我当时不想看见他,把自己塞得特别满,没有发现。等知道时,父亲已经辞去了。”


我仍记得那天。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,大雨决堤,缥缈的灵魂拽着空壳向医院奔去。可是晚了。我颤抖着揭开冰凉的白布,削瘦暗沉的脸静静的,没有声响。寒气铺面冻结我的神经,空洞的眼睛,已经失去最后一缕灵魂。几乎是冷漠的,我盖回白布。各种纸张在我和医生的手里传来换去。没通知任何人,我游走在网页的一条条注意事项,穿梭在繁闹和冷清中,处理了后事。我一个人。


“我其实很爱哭的,但是从那天开始,我突然不会了,这项技能好像和父亲一起烧成灰了。”我苦笑,从那天开始,冷血、无情、白眼狼成了亲戚口中我的代名词。


“也是那天开始,我才知道,原来检测爱一个人的唯一标准,是看你为他流了多少眼泪。”


鲁迅先生搓动八字胡尖,眼里闪出寒光。


“后来听他们说,睹物思人的那瞬间是最容易破防的。于是我去收拾父亲的房间,关于我的东西,只有一张被当做书签的照片,和厚厚的遗书。照片没什么特别的,就是我房间墙上泛黄的那张。遗书我看了一遍又一遍,他的文字很感人,但我并没有哭,因为我不会了,我忘记怎么哭了。”


“你知道你的父亲所作的贡献吗?”


“他碰壁了大半生,哪有什么贡献啊。”


“苏轼、李白、杜甫哪一个不是一贬再贬?”鲁迅先生眼里有些责怪,责怪我这么多年一直轻看自己的父亲。


“他哪比得上他们。”


“如果连他的孩子都不支持他,他该有多失落,如果连他的孩子都轻看他,他该有多自卑!”

“可是,你的父亲他忍受了这一切!他依然把自己的一生义无反顾地交给这个事业,你知道他有多勇敢!”


先生站起来,几乎是吼出来。又觉得话说重了,别过脸。那攥紧的拳头无奈地松下了,回身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去。





夜幕里,微弱的星星孤寂闪着无用的光。父亲说,星星是灵魂的容器,装着失去躯壳的灵魂。




我打开手机,在学长做的“作家档案馆”网站里输入“双木日”。



双木日


鲁迅研究专家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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